因缘际会（八）白衣圣手

第八章

康永春先生

邓星森 / 李琦

白衣圣手

“病人的信任是生命之托。”这是康永春老师在回忆时说的一句让人印象深刻的话。康永春老师是一名外科医生，也是一名医院院长。谈起他的职业，他的脸上油然而生一种自豪感。

采访中康老师讲了他的故事和感悟。

出生农村，感恩慈母

小时候，家境贫寒，而且母亲是受封建思想迫害的农村妇女，深受缠足的影响。在当时人民公社时代，父母为了生存，必须每天去地里劳作，母亲从田间劳动回到家后，不仅要做饭洗衣，还要为我们织布做衣服，生活十分艰难。但是母亲从来不抱怨生活，她有着农村妇女的勤劳能干，又善良懂人。父亲虽然心疼母亲，但受传统观念的影响，也认为男人的任务是在外劳作，回家后一般不做家务，家务事是女人做的。由于生活无法保证，小时候的我没有任何理想可谈，觉得自己长大后可以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便够了。我从小喜欢体育，爱打乒乓球，但是在当时，只有距离很远的中学才有乒乓球台，所以爱好渐渐地淡了。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童年，或许童年的爱好随着温饱而淡去，但是人生不会因为童年的结束而终止。

参军阿里，人生系医

1971年我坐上了军车，虽然自己也不知道会到哪里，但是唯一的信念就是自己当兵了，心怀激动，似乎已经看到自己的英姿屹立在边疆，手拿长枪，迎风而立。然而想法很美好，现实很残酷，我来到了西藏阿里，那里有我想象不来的大雪，想象不来的荒凉，想象不来的高山缺氧。真的，我来到的地点是世界屋脊的屋脊、西藏的西藏——祖国的边疆西藏阿里。

不知道自己是幸还是不幸，新兵训练结束后，部队领导决定让我当连队卫生员，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成为一名医生，后来还成了一名外科医生。经过努力，表现良好的我留在卫生所，后来调到了卫生科，部队又推荐我到学校念书，最终回到了医院工作。这一切的一切我之前从来不敢去想，但是现在真实的发生了，我成了一名医生，我有我的工作，我的梦想实现了。

外科医生与其他医生不同，我们不仅要有长时间的实践，还要不断的学习，在手术前要找病人及家属谈话，要替患者着想，要站在病人的角度上去关心他，自己还要有医疗水平和医疗技术。我第一次认识到医生的使命感是从我们练习缝合线打结开始，当我们可以每分钟打120个结时，我们才可以作一名第一助手，第一助手可以帮主刀医师进行手术，可以做伤口缝合。这样的动作重复两三年后，我们才会有机会去第二助手的岗位上工作，第二助手可以接触一些小手术，帮主治医生完成一些简单的操作。我很幸运，我独立完成的第一台手术是急性阑尾炎。或许在你们每个人看来阑尾炎手术只是一个小手术，但是，大小手术都是有风险的，“失之毫厘，差之千里”。在西藏我第一次认识到医生不是万能的，高海拔地区没有大夫愿意做手术，更没有人愿意为手术承担责任，但是作为一个医生，只有治病救命的义务，没有选择病人的权利。

一个合格的医生不仅要医术高明、经验丰富，更重要的是要得到病人完全的信任。为了更好的生活质量，病人往往会选择医术高明的医生，这些都是人之常情。但只要有病人愿意找我们看病，我们就会尽最大的努力为他们解除病痛，不辜负他们的信任。同时，作为一个外科医生，我们每天都会看到许多病患在生死线上徘徊，心理素质过硬是我们必须具备的。

医生使命，救死扶伤

我记忆中印象最深的，一个是1979年我在湖南第二医院见到的一名狂犬病人，是名20岁到30岁之间的男性。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接触狂犬病患者，他不能听见响声，不能见光，哪怕是敲一下桌子，露出一点点光，他都会往死里抽，那简直生不如死，你无法想象到那痛苦，我第一次觉得可以选择安乐死是多么幸福的事。

病人的信任是生命之托。我在医院当院长期间，曾经遇到一个患者，脚肿的十分严重，在来我们医院之前，已经做过两次手术，医生说一旦做第三次手术，患者就有可能死在手术台上。但是痛苦与无奈使患者苦不堪言，他的亲人既着急又心痛。最后他们来到了我们医院，我第一次感受到病人对医生的无条件信任，他们说：“院长，你让你们医生放心大胆的治，治好了，我们花多少钱都行，治不好，我们直接把死人拉回去，因为他是我们的亲人，我们不想看他这么痛苦的活着，哪怕死在手术台上，我们也相信医生尽力了。”经历过那么多生生死死，我们从来没有看到过病人对医生这么信任，我们会尽力的。事实上我们不仅救活了他，而且通过手术他的病得到了彻底根治。我觉得我们医生只要有病人的足够信任，我们就会有成就感。几年后，我的母亲去世了，我回到老家为母亲奔丧，结果隔壁村也有人来帮忙，当天晚上，我们门口多了两袋面，直到埋了我母亲的第二天，我才发现那原来是那个对我们十分信任的病人送的。说不感动是假的，我觉得我干医生这个行业带给我的不止是工作的成就感，还有浓浓的感动！

作为一名医生，我经常加班加点，毫无怨言；作为一个丈夫，我为妻子和孩子腾出一切可以陪家人的时间来陪伴他们。所以，在我这儿，事业和家庭可以做到两不误。

公私医院，服务为先

医生是治病救人的职业，医院是治病救人的场所。或许我们都想要知道公立医院和私立医院哪个更好，比起私立医院，公立医院首先是国家办的，人才济济，设备先进，齐全；但是私立医院更加注重服务，口碑是私立医院的本钱。这是仅有的差别。我在一家不是公立也不是私立的医院当了十几年院长，我深知院长的不易，千头万绪，治病救人是第一位。只要病人来到我们医院，我们一定竭尽全力解除他们的病痛。如果技术力量不足，我们就请三甲医院的专家教授来指导或亲自主刀手术，每年都有10次以上的合作，既解决了病人的痛苦，也提高了我们的能力。有的患者由于公立大医院病床过满或因经济困难住不上院，我们也尽可能接收他们住院治疗。曾经有一位甘肃农民因严重烧伤来到西安，某三甲医院要求先交12万元押金，患者及其亲属无力支付，找到了我们医院。我和相关科室领导商量好决定先收住院，费用以后再说。经抢救及后续治疗，病人痊愈出院，住院及治疗费共4万6千元。优良的服务促进了医院的发展，十几年来医院规模扩大、设备更新、就医人数成倍增加，没有发生重大医疗事故和医闹事件。

医闹是一些患者由于一些琐事导致脾气不好，而引发的一些纠纷。这只是个别现象，所以，我们不应该以偏概全。至于手术室自拍事件，那不过是一场无意义的炒作。

对于中医，我同意“中医让你迷迷糊糊的活着，西医则让你明明白白的死去”的说法。中医有其独到之处，但是发展慢。我们应该吸收中医的精华，但是我们更应该相信科学，相信科学的力量。

在外科室里我们并没有歧视女大夫，只是因为她们力气小，一般看外科的都是一些无法动的人，需要我们医生去抬，有时甚至需要医生抱病人上手术台，我们承认女大夫细心，也有能力，但是外科更需要一些男大夫。我做过时间最长的一台手术是13个小时左右，中途除了护士给我喂了一包牛奶，没有离开手术台半步。像我们有经验的医生不怕病人大出血，就害怕病人中途休克。我知道社会上对医生存在怀疑，但是，你们怀疑的是我们不敢尝试创新的救治方法。外科医生确实很累，但网上的报道也存在虚假性。一个医生如果一连30多个小时做一台抢救性手术，我很佩服，也值得我们学习；但如果是择期手术，连续30多个小时的手术很正常。

退而不休，心系医学

虽然生活忙碌，但我感到很充实。我知道自己陪妻子的时间少，但是，我爱惜我的工作，我放不下我的病人。我的妻子对我很好，为家里付出了很多，但她从来没有抱怨过，她经常一人带着孩子去各处旅游。妻子总对我说，让我出去走走，一来我没时间，二来我不爱出去，我不是嫌花钱，我对钱没有那么迷恋，我的原则是钱够花就行！在我的朋友圈里，我是第一个有私家车的，也是第一个有房的，虽然当时都是借钱买的，但现在我也都还清了。

对于九零后，我想说的是，现代医学变得更加科学化、精细化，这要求年轻人不仅要保持原来的光荣传统，也要不断学习先进科学技术。你们年轻的一代有你们的生存法则，我相信你们的未来是美好的。我深知自己的知识太少，不够用。但是，你们将来所掌握的知识一定是我们达不到的，医学的未来永远属于年轻的一代！